飞轮快速转动,一双有力的手掌握住灰白色的陶泥。陶泥在旋转中,被手指挤压,变成了平滑的圆柱。
双手的虎口向下,拇指插入陶泥圆柱顶部。手指用力,一边往外扩展,一边向上提拉。陶泥在手掌中快速长高变大,变成了一个罐子。
手掌轻轻贴着陶罐外侧,泥浆从指缝间溢出。
陶罐的颈部逐步收窄,罐子呈现出优美的弧线。
手指从陶罐口部轻巧而果断的脱离。
从一团陶土到成型的陶罐,整个过程蕴含了一种柔顺的韵律。
他静静看着还在旋转的陶罐,目光平静,嘴角泛出笑意。
陶土温润,顺滑,质地比看上去硬,它们并不是任人摆弄的。拉胚的力度要恰到好处,时机稍纵即逝。
飞轮缓缓停止,他用泥刀切入陶罐底部,小心取下陶罐,放在木架上。第二十六个。
木架上快摆满了,今天上午很顺利啊。
“小贼,哪里跑!”
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他立刻右臂向斜上方托举,挡住了砸落下来的拳头。而后迅疾转身,挥动左拳直击,右腿作势要踢。
“哎呦!”他惊呼一声,硬生生收住脚。
来人却不客气,重重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他站立不住,往后倒去。
糟糕!身后木架上放满了陶罐,一上午的劳作都要完蛋了。
他双臂胡乱空抓,还是稳不住身体,后背几乎靠上了木架。
“拉住我!快!”他喊了出来。
来人一把抓住他的褐色麻布衣衫,大声说:“不肖弟子田飞野,这一招仙鹤伸脚,你为什么不踢?”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约摸二十岁左右。身穿崭新的白色丝绸衣衫,披一件棕色狐裘,头戴金色的铜冠,腰悬长剑。一张长圆的脸,肤色白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闪动着笑意。
田飞野揉揉疼痛的左腿,说:“你穿了新衣服哎,弄脏了多可惜。”
来人背过双臂,挺胸直立,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哼!什么新衣服旧衣服?高手对决,生死立判,你这样犹犹豫豫,怎么行?”
“是,弟子知了。师傅大人今天成亲吗?穿得像个新郎。”田飞野咧嘴笑了。
“大胆,休得胡说!”男子故意拉长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笑逐颜开,说:“飞野,我当上徊城司寇啦。第一个来告诉你。怎么样?威风吧?”
“小民拜见常珍司寇。”田飞野双手作揖,弯腰行礼。
“别胡闹,咱俩好兄弟,又没外人。”常珍伸手扶起田飞野,开心大笑起来。
“启禀司寇大人,此处没有盗贼,小民还有十四个陶罐等着做呢。”
“陶罐,陶罐,整天捏泥巴,你不闷吗?”常珍大大咧咧在飞轮前的木墩子上坐下来,说:“来做捕吏,帮我吧。每月一石稻谷的俸禄,怎么也?嫌少?嗯,再加十个铜贝。”
田飞野拿起一块布,擦干净手,然后捏住常珍狐裘的边缘,说:“起来。别耽误我干活。这一批陶罐是白家预定的,三天后交货。”
常珍拍了一下田飞野的手背,说:“我说正经事呢。你难道做一辈子陶匠?”
“常珍少爷,求求你了。”田飞野手上用力,把狐裘拉斜了,说:“我不会捉贼,只会捏陶土。爷爷病着,等我赚钱抓药呢。”
“考虑考虑吧。咱俩联手,天下敌!”常珍赖着不动,像是在哀求了。
田飞野固执的摇头,手上继续用力。
常珍没奈何,只得起身,说:“今天春社节,大家都在河滩上跳舞呢。我娘让我看住柔兰,别被哪个臭小子勾引了。你也不要一个人闷着了。”
田飞野目送常珍走出院门。木条编制的门歪歪斜斜,一半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