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期赶紧抢身站在许长乐身前,抓住娘亲的衣摆说,“长乐嫁为我妇,不幸家族蒙难,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又住在大狱里,身体憔悴,实在经受不起您这两桶冷水啊!”
宋婉拉开了他的手,眼中婆娑有泪意,喃喃地说道,“儿啊,事到如今你该清醒一点了,为她磕破了脑袋、舍弃了万贯家财,值得吗?”
郑期也潸然泪下,两眼通红,恳求道,“娘,孩儿与长乐有婚约多年,是孩儿没有能力照顾好长乐,您需责怪长乐,如果您一定要走这个进门的仪式,孩儿愿代她受之。”
这真是把宋婉和郑清明气死了,宋婉话打一处说不出来,郑清明吩咐道,“来人啊,把公子拖到一边!”瞬时就来了四个精明能干的小厮,迅速蹿上来,扳着双手绑束住了郑期的左膀右臂,把他往旁边拖了一点。
郑期对听雨使了使眼色,但听雨眼见整个宰相府的人都在围观,当下最要紧的还是保住公子不被责罚。他虽然同情许长乐,但他看到今天的局势早已为许长乐设定好,郑期反对也济于事。他声地走到公子身侧,低声说,“公子,您惹怒了老爷夫人,他们气还没消,今天必须拿许小姐开刀了,您暂且忍耐着吧。”
郑期怒怼他一眼,也恨其不争。许长乐看到这个场景,一对母子演着苦情戏,她莫名有点出戏,觉得好笑,不禁扬眉笑道,“不就是泼两桶水吗?尽管来吧,为了郑公子,我愿意接受这份大礼。”
似乎说完这句还不够尽兴,她妩媚地笑看着郑期,柔声道,“郑公子为我倾家舍业,长乐感激不尽,还听说郑公子为我受了伤,长乐此身卑贱,以为报。即使为奴为婢,长乐也愿意。”
许长乐心中冷笑着,做戏嘛,当然要得做得真切一点,也成全了这位贵公子的一厢情愿嘛不是。然而她又不禁狐疑,郑期当真愿意舍尽家财,只为换我一个自由身吗?举目望去,这天下,能有这万贯家财、且能为我而舍的,大约也只有他了吧。
许长乐心中仍不免涌起一丝感动,说完那句话之后,竟忍不住红了眼眶,眼中忽闪着莹莹泪光。她脸颊微红,像一瓣娇弱鲜嫩的玫瑰花瓣,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风中轻颤,摇摇欲坠。美人落泪,真是我见犹怜。
郑期和其它人都一时看呆了,沉醉于许长乐倾世的容颜,她如秋水盈波的眼眸,看上去令人怜惜。这份弱不禁风的摸样,隐没着她如轻云蔽月的神秘感,她赢得了众多丫鬟小厮同情的眼光。
郑期只觉得,许长乐心中还是有他的,但愿有一天,她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回归于与他相伴的平淡简单的生活。他脸上微微露出喜悦神色,也忘了自己双手被束缚着的不自在了。
这时执行大夫人命令的两个小厮,麻利地抬过来两个大桶,都没有时间再让她多说一句话,两人举起一桶水,直接从许长乐头上泼下。许长乐只觉得头顶像在炸雷一般,冰冷的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瞬间就浸湿透了全身。
一桶水淋了很久才倒完,冷水浇顶,还是猝不及防,许长乐忍受着寒颤,忍受着衣服被淋湿贴着肌肤的刺骨之感,只觉得刚才稍微热乎一点儿的心,瞬间就冷至极点,如在冰川深谷。
还不容她多想,第二桶水就从头顶浇下来了,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冷,也没有第一次那么觉得难堪,她坦然地接受了这泼天的冷水。要洗的,从来不是受害者的身体,而是那些肮脏之人的内心,以及这个不堪的世道。
这个令人吃惊的场景,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郑期赶紧挣脱被束缚住的手脚,扶住许长乐。虞舟晚和郑栖梦眼中暗笑,宋婉似乎也有些迟疑的神色,连郑期身边的丫鬟林鹿溪都隐隐有些同情。
许长乐原本还没康复健全的身体,此时似弱柳扶风,娇弱不堪,她倒在郑期的怀里,面色惨淡,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