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祈祷许晨平安事。”贺照的声线清澈中带有一丝沙哑,像一条正吐出信子的毒蛇,在陌生的空气中搜寻着许晨的气息。
“……怎么会有血腥味?”贺照的话音带有一抹颤抖,在纷乱交织的脚步声中走近许晨所在的房间门,哒哒的脚步声愈发清晰,许晨发现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
“给我让开!”被贺宣打了一拳,Chris看到血腥气味传来的房门,便一个肘击顶开了贺宣,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前推开呆伫的贺照,天使一般精致漂亮的脸上浮现恶鬼般的狰狞。
门锁终于被打开,漆黑的房间内被射进一个梯形的光晕,许晨就坐在沾满鲜血的地毯上,抱着膝盖的手背上红与白交缠,四周的玻璃碎片像炽白的羽翼,在昏暗的光线中碎了一地。
“你他妈的。”贺照从后方一把抓起Chris的衣领,将他的脖子紧紧勒住,眼神却慌张地凝视着滴落的血液,“你家的包扎用品放在哪里,快说!”
“在……橱柜左数第二个抽屉里。”灰绿色的瞳孔骤缩,金色的高马尾长发因刚刚的争执被打乱,狼狈地贴在后脑勺上,Chris的汗从每一个毛孔涌出,打湿了全身的衣物。
没人知道他是一路跑回来的,在监控里看到浑身是血的许晨那一刻,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得知妈妈即将离去的少年,忘记了一切可以使用的工具,只用自己最依赖的双腿,一路跑回沾满血液的家中。
被血液滋养的月季真的很美,但是论他怎么挽留,也只能在干燥的抽屉里存活一周,从此永远地离开了他。
他不信命,每日摘来一朵新鲜的月季花,却怎样也找寻不回妈妈的气味。
他害怕许晨像妈妈一样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之中,于是选择了与父亲走向同一条路,只是他在遍地的鲜血之中,忽然窥见了许晨的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父亲对母亲做出的事情,真的是为了让她安眠于乐土之中吗?
如果他阻止了父亲的恶行,是不是还能在大洋彼岸,收到妈妈亲切而鲜活的明信片,明信片的开头一定会是:
妈妈最爱的Chris宝贝。
持续了近十年的谎言被自己以最残忍的面貌揭穿,金发男人缓缓蹲下,在毫知觉的情况下泪流满面。身后的贺宣与贺照急冲冲地抱着抽屉里所有的药物与包扎用品,小心翼翼地牵起许晨的指尖,为那双不忍卒看的手清理包扎着。
血液从绷带中渗出,贺宣一把抱起一言不发的许晨,冲出囚禁了许晨半月之久的牢笼,往附近的医院飞驰而去。
我现在要做什么,做什么才能让已经不再被困在玻璃罩中的花朵,为我继续绽放着呢?
Chris想,首先把所有的玻璃都打破吧,然后用很多的爱继续浇灌他的玫瑰,直到他的玫瑰为了爱而自愿在用血肉浇筑的土壤中扎根,他愿意每日抚摸玫瑰上的刺,让自己也成为养分的一部分。
轰地一声,残破的玻璃屋骤然崩溃,Chris眼也不眨,任牢笼在自己眼前炸成碎片,不规则的玻璃毛刺在黑暗的室内像过于刺眼的烟花,他心甘情愿地接受着割裂痛楚的洗礼。
最后一枚玻璃碎片落在羊绒地毯上,悄声息,Chris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开了手机上某个软件,定位到许晨的实时位置,大概明确了贺宣带他去的是哪个医院。
鲜艳的的士一辆辆飞速远去,每一辆都载着为了某个目的而出行的人,没有一辆愿意为了他而停下。
自嘲一笑,Chris扫码骑上了路边的共享单车,顶着一张狼藉至极的混血脸庞,在妈妈的故乡迎着路人诧异的眼光坚定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