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
跪倒了一排的御医，他们看到面前倒下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短短几秒钟，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消逝了。
“陛下，如何安抚玄朗的家人？”
一旁的侍卫按例问了问，他看着地上的尸体，虽然早已见过数人丢掉性命，但是每次看到陛下这样做，他都要心中凉一分。
“孤需要安抚何人？”
少年慢慢的蹲下去，玄衣的下摆触碰到地面，少年的手摸了摸刚才玄朗的血迹，还是温热，但是太医只是挣扎半刻便去世了。
他抬起手，手上的血慢慢顺着袖袍，顺着少年的腰带滴落，玄衣上沾染了血腥和肃杀之气，但是看不真切，然而被衣服被浸湿，殷红一片，还是让人胆战心惊。
“微臣明白。”侍卫抬着太医的尸体出了门。
一如往常，“来人，拖到野外焚烧，家产没入官府。”
小蝶瑟瑟发抖，站在门外，便看到太医那尚未完全闭上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害怕，夹杂着惊悚和彷徨，下面只是仅仅裹了一床白色的单子，血流已经渗透了白单。
她拿着华服的手微微颤抖，左脚试图抬进门框，却试了几番，如泄气一般，她已然精疲力竭。
殿外，少年帝王宛如青面阎罗，刀光血影留在了紫云殿中。
她勉力挤出一抹微笑，迈步走进殿中，声音却再也高兴不起来，轻轻说道，“陛下，晚间天气太冷，穿上它罢。”
她双手托起宽大的衣服，使得衣摆不至于着地，向着那少年走去，他的表情也愈加清晰，直到恍惚之中，已然走到了那人面前。
“嗯。”少年双臂张开，站在原地。
小蝶知道，这是帮助他更衣的时候，以往贴身伺候的时候很少，这也是难得和盛王接触的时候，每每这个时候，她便会心情激动，然而今天，她只觉得五味杂陈，心情复杂，说不出的滋味。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感，并没有宽慰她，而是一手捧住了小蝶的脸，像个赌徒一般，手掌覆住了少女的半张脸颊，他冰冷的手指停留小蝶的脸上，用一种莫名的神情看着她，少女慌张万分。
“不必为他难过，孤早就调查清楚了，他这几年积攒了许多财富，中饱私囊，孤眼里容不得沙子。”
那双手在话音落下后，便就拿下了，如果不是那冰冷的触感，小蝶恐怕不会认为这真实发生过，仿佛就像一场梦。
“嗯。”少女点了点头。
绕到了玄衣帝王的身后，拿起衣服，慢慢顺着少年的手臂，穿了进去，正要为他系上外腰带，手指还未触碰到少年的腰，便被一阵阻隔弹出了。
“不必了，孤自己来。”
少年少有的处理分寸，将紫色的束腰绑紧身体，那俊丽的轮廓，如果不直视他阴鸷的眼神，就是世上极其少有的珍贵画卷，小蝶知趣的退了下来。
她知道，还是不能近他的身。
少年穿好了衣服，低头俯眉看到地上的血渍已经被收拾干净，才说道林江婉的事情。
小蝶在暗夜中，觉得脸颊痒痒的，拿手摸了一摸，觉得竟然黏糊糊的一片液体，借着宫灯不偏不斜的光亮，少女的表情惊愕万分，她手中——是血。
少年并不理会什么，他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林江婉的腰部，神色凝重，在百官的目视之中，他的手掌慢慢张开——一个白色的药瓶。
小蝶看到了，在少年张手的瞬间，眼中竟然多了一点紧张和激动，她怀疑是自己眼花了，然而少年帝王的眼眉中的雪已然消融。
“去查一查，这是什么东西。”
余下的御医仿佛听到了大赦令一样，赶紧两步做一步，轻轻接过少年手上的瓶子，眼中的恐惧之情分毫未见，只是暂时的被冰封住了，不曾显现出来。
“多谢陛下饶恕，臣等必然竭尽全力，救治……救治……”
御医不知道床上的女子是何身份，突然搪塞，不知道如何说话。
“嗯？”
少年好像闻到腥气的猎人，嗅到了一丝冒犯之意。
“微臣一定全力救治。”御医赶紧说道，看着少年的表情，担心自身的性命。
少年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御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擦了擦脸上冒出的冷汗。
“天亮之前，给孤想到解决办法，否则，也不必留了。”
玄衣帝王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警告，然而众人知道，这不仅是警告，更是最后的通牒，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
小蝶恐惧之情未消，却强忍着惧怕，走上前，大胆的拉着盛王的衣摆。
果然，殿外，男子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小蝶，“可有事禀报？”他罕有耐心的看着身下小小的身影，这在外人看来足够亲切的场景，小蝶却清楚，这是盛王不多的耐心和信任。
但是她忍了忍，还是睁大眼睛，充满疑惑的大声说道，“为什么要救她？！你……你不是要留着杀她吗。”
那声音在空中仿佛充斥了许多的怨恨，积攒了数的怨气，但是在声音最低处，却是难过和自卑，她的眼睛闪了闪，温柔和善良又回到了面前。
少年帝王眼睛忽的睁大，像是没有料想到一个听话的下属竟然有忤逆他的一天，也竟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回答不上她的回答。
“孤自有分寸，不要僭越。”
他还是企图冷冷的抛下几句话，用冷漠去逼走她，搪塞她，不要去过问他的事情，这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并且，论你如何对自己好，我也不会感激你。
“陛下，我很担心，求你看在我为你鞠躬尽瘁的份上，告诉我吧。”小蝶的表情从空中僵住，她不能去争，但又控制不住去争。
“这不干你的事。”少年有些怒气，他举起手掌，想要挥舞下去，少女也被吓坏了，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少年高高抬起的右手，在他看到小蝶脸上的血痕时，在空中待了一瞬，又收了回去。
他压制住火气，没有迁怒于她。
以为小蝶会知难而退，却未想到今日她竟然越挫越勇，“求求陛下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发誓。”
这一刻，小蝶用最卑微的语气去请求他告诉自己原因，那坚强的灵魂和仅存的尊严，被黑暗碰撞的粉粹，掉落在地，再也捡不回来了。
伴随着这样的过程的，还有少女随风而飘散的清泪。
洒在少年的手上，他不自觉的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