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r9
医院里每天发生的事情，像不断淘洗沙滩的浪潮一样，快速地覆盖或是卷走旧的记忆。不管一件事曾经引起过怎样的轩然大波，只要是忙起来，也暇去分神给它。
陆谨尔自那天之后，除了继续给程彦做助手，又主刀了几台手术，逐渐适应着在手术室独当一面，适应没有程彦站在他身边的手术室。他发现，原本除开工作他和程彦相处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现在更是如此。
偶尔手术后休息，在办公室里偷闲几分钟，陆谨尔总会想起程彦那句，大概只是随口说说的承诺。说要来看他主刀的人，却一次都没在手术室或者手术室外出现过。
但陆谨尔也并没有因此，而过度纠结于那个人是不是忘了，只是在想起来时依旧会觉得失落。
当“洛安”重新在人群中引起关注，时间在忙碌中过去了半个月。又是个傍晚，陆谨尔做完当天最后一台手术，坐在办公室里休息。
手机锁屏上弹出一条消息，是毒贩洛安跳海自杀的相关报道。
不过半个月，陆谨尔发觉他记忆里洛安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唯有那天他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十分鲜明。他点进那条新闻，洛安是在距离深市几十海里的伶岛海边被发现的，陆谨尔没去仔细看那张小报记者偷偷放出的，打着厚厚马赛克糊成一团的照片，立刻退出了页面。
他不自觉走到了窗边，办公室的朝向和那天那间病房一样，远处的海染上澄红色的夕阳，好像一头扎进去都是暖融融的。
一时间，陆谨尔也忘记了深市春日的海，赤脚踏进去的寒。
身后响起几下敲门声，陆谨尔转身对上向他走来的程彦，窗外的光打在对方白色的衬衫上，映得他眼底一片温暖。
“程主任，有事找我？”陆谨尔见程彦步子走得急，以为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你看到新闻了吧。”程彦没有特指哪件事，但两人心知肚明。这消息在医院里炸开了，程彦才听别人说的，想起陆谨尔那晚低落的状态，立刻赶了过来。
陆谨尔点头，“你来就为了这个？”
程彦明显被问住了，迟钝地回道：“下班了，一起回家。”
“你今天可以直接回家？”陆谨尔加快了换衣服的动作，竟然有一丝开心。
“不欢迎我？”程彦语气正经，别人一点都听不出他在开玩笑，陆谨尔往身上套卫衣的手都一滞。
陆谨尔的头从卫衣的领口钻出来，头发蹭得有些乱，连忙说：“你最近太忙了，有点意外。”
“晟诚那边很顺利，暂时不会那么忙了。”程彦的目光定在陆谨尔脸上，看得人心口一热，伸手将陆谨尔卫衣帽子的抽绳从领口抽出来，“可以多回家陪你。”
“挺……挺好的。”陆谨尔结巴了。
这莫名其妙的体贴是哪儿来的？他有表现出需要人陪吗？程彦发疯了，突然跟他说这种话做什么。陆谨尔甚至伸着脖子，看了看门口有没有人偷听。程主任是和他演恩爱伴侣，养出戏瘾了？
正在陆谨尔发懵的时候，程彦对他露出浅浅笑意。
“毕竟总不回家，别人又该说我们感情破裂了，你说是吧？”
陆谨尔的头脑立刻降了温，面对这个终于知道主动配合“工作”的伴侣，却生出一种奇怪的心情。他“嗯”了一声，拿好自己的东西，用眼神示意程彦，他们可以回家了。
程彦主动牵起了陆谨尔的手，两个人往医院外走。手被牢牢牵着，陆谨尔偷瞄身边那位，看来晟诚那边的事情真的很顺利，程彦竟然有心情和他做这种表演，而且释放出的信息素都令人舒适。
“戚思远什么时候上班啊？”陆谨尔觉得两个人这样走太聊了，应该多让程彦说话，正好想到前两天突然请病假的戚思远。
“明天。”
“他到底怎么样了啊，也不让我们去看他。”因为戚思远平时上完大夜班，还能约人去近郊半日游的精力过剩模样，这次请假在陆谨尔看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不免担心程彦唯一的朋友出什么事。
程彦却不冷不热地说：“你有去看他的时间，不如回家睡觉。”
见那人一脸毫不关心的样子，陆谨尔停住脚步，不悦道：“你也太不关心朋友了，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