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缎玉却好像要被眼前的一幕,以及这道声音惊呆,以至于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
“嗯?傻愣着干嘛,我伸着手不累是吧?”
时间过得太久,车外的人都不禁开始催促起来。
宋缎玉反应过来,就像一只孤独依的小兽,忽而寻到梦寐以求多年的避风洞穴,开口时的语气中带着依赖:“……沈安?”
沈安哼笑了一下,懒洋洋地调笑道:“怎么?几日不见而已,就认不出来我了吗?”
说着,他顿了顿,又说:“好伤心啊——宋二,我好歹当年也是……唔?”
他未能再说下去,只因宋缎玉已将他的手“啪”的一声拍开,自己飞身地跳下车,冲上来,死命地捂住了他的嘴。
让他再不能说下去。
沈安声地笑了笑,全然不见先前在屋檐上,对待自己弟弟时的阴冷和凶恶。
只是温顺地低下头,端详少女正满面通红的模样。
可惜少女对他灼热的视线浑然不觉,反倒急声地朝着他呵斥:“闭嘴!你又提起来干嘛,不是说好了……”
而跟在后面的宋行远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玉!”
恰逢此刻,有另一道声音响起,遏制住宋缎玉准备说出口的话。
闻言,宋缎玉就像被烫到手似的,猛地收回手,并放到了身后。
随之,她的脸上浮现些许不安。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华服女子,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紧张地说道:“母亲……”
华服女子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将目光移开,投向宋缎玉的身后,凝望着那道比当年更为沉着、成熟的男性身影。
酸涩的风掠过眼眶,不知是人群中的谁率先叹出一口气。
“我儿……”
此话一出,更多的人紧跟着叫起来:
“远儿,真的是远儿!”
“表哥!”
“行远哎——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呜……少爷,少爷……你怎么脸上也有伤疤了……呜呜呜”
数嘈杂的声音混杂到一块儿,比战场上的号角还要震耳,震得宋行远有一瞬间都在怀疑,自己脚下的土地发生了抖动。
否则他为何会觉得自己的身躯在晃动?
往不胜的宋小将军,沐浴过所有的血腥风雨,骑在马背上,挥剑斩杀数的凶恶魔兽,在恶劣的西北大地博得生机……
现在,他风尘仆仆地回到故乡。
生死之际的痛苦都法击败他。
可看着亲人们发红的眼眶,听着他们或惊喜的呐喊,或压抑的哽咽声。
宋行远立在原地,只觉凛然的风刮过他空落落的心口,慢慢地,一股比复杂的情愫胀满他的身躯,走过他的四肢、血肉、骨髓和灵魂。
直至此时此刻,宋行远终于,终于能够再次说出那一句,他曾在黎平霜面前说过的话。
原来这些年里,真的有人也在等他。
至少在一秒钟里面,没有任何人出声责怪他当年的不懂事;没有人质问他,为什么逃走。
宋行远从来不敢太多地想起这里。
这里有他求不到的爱人,有因为他的自私自利而被留下的家人。
可是那一天,黎平霜不让他死。
可是这一天,他们看着他,说,你回来了啊。
他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浅棕色的眼眸如盈满整个春天的光华,氤氲的水雾柔和掉所有的煞气。
“嗯,”宋行远牵动嘴角,笑了下,恍然间眼底水光一闪。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宋行远走上前去,握住华服女子的手,低声地再说了一遍。
“我回来了,母亲。”
随后,他想要向下跪去,却被女子拦住。
“……不。行远。”
宋夫人微微笑起来,那双被宋行远继承的棕色眼睛,更加年长,也更加沉稳。
“宋家的儿郎从不言后悔,也不要为自己的任何选择感到害怕。”
她摸了下宋行远的额头,温柔而坚定地说道:“娘不怪你。”
宋缎玉看着这一幕,也眼睛发烫,止不住泪。
“宋家的女儿也是。”
沈安看着她,忽然说道。
宋缎玉愣了下,扭头,“你说什么?”
“我说,”沈安认真地看着她,“你也不要后悔,不要害怕。”
“你们都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