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
……
……
杨成栋觉得吴雩这人有点说不出来的意思。
之前偶尔两三交道，大概知道步重华是他小吴家的白菜，容不得他人说一句不好，夫夫俩视他一唱一和深情款款那场面还历历在目，当时肺被气炸的感觉实在印象深刻。后来一场行动过去也算是重塑三观，一场兵荒马乱完事儿之后，杨成栋那个办公桌上左边是奖状，右边是茶缸，电脑桌面上铺着的是升职流程，就差他点一个提交走马上任。他没点，抽着根儿烟，琢磨着吴雩那八十公斤五号的身价，半晌摁灭了，打开微信看半小时之前他发给步重华的消息。
对话框里一片安静.也是，就算五桥这边极其乐意接收，南城极其不乐意不放人也情有可原。这么大一宝贝儿，给他专门整一个科出来当个什么都不为过，谁敢说个不字儿。
更何况五桥跟南城分局结下梁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馅饼轮到谁也不会轮到……
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一亮，微信上显示有新消息，来自“姓步的驴脸”，简简单单一个字：“行。”
杨成栋吓得手一抖点了“接收”，紧接着网页便提示收到新的流程。
——吴雩，五桥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请确认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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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成栋呆滞着缓缓抽了一口快烧到手指头的烟。
……轮到……轮到谁家来着？
八十公斤海洛因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砸在了整个五桥分局的脑袋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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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吴副支队长其实没那么难伺候，真正难伺候的是吴雩背后的那个男人以及那个男人背后的那个老头。吴雩其人非常非常非常的好养活也好讨好，有烟有糖有零嘴，有吃有喝有奶茶，随便给他一样他就安逸得不行——结果后来被步重华发现晚上回家吴雩死活吃不下饭，立马提着怂成一个球的吴副支队轰隆隆地冲到五桥分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盯着他把小柜子里的零嘴翻箱倒柜地倒了出来，在吴雩的撕心裂肺但不敢bb的目光中全送了隔壁禁毒支队的伙计们。
至于其他的嘛……
也就是那种，可能真的见多了事情，天塌了也砸不到他头顶上的那种安详。
也不对啊。人家早就见过比天塌了还惨的事儿了。
再急的案子到吴雩这都仿佛按了暂停，一片兵荒马乱中他就是个岿然不动的定海神针，事了之后也不至于轻描淡写得让人牙痒，没他的事情他就乐得摸鱼看报。也就没两三天，跟一帮大老爷们儿扯成一片，拿以前的事儿吹吹牛逼开开玩笑，最喜欢听他们吐槽步重华，听得认真，当他低下头一边附和着一边笑起来的时候，那个眼神是明显想着人。
刚来那两周还好，还会因为一些不懂的流程逮着杨成栋聊到下班；等环境熟了之后，就开始了——从南城分局开车到五桥要半个多小时，下班高峰期特别堵的时候步重华就会等一阵，大概下班一个半小时之后过来；在这多出的时间里吴雩会把这一天的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确认一遍，该处理的处理完毕，该跟进的明天跟进，然后一边琢磨晚上是点外卖还是回去做饭，一边把能做的材料都再多做一点——直到外面“叭叭”两声喇叭响，这人立马精神一震，一伸胳膊按了关机，打个招呼拎起外套卷着风就走，留下一屋子看呆了的大小伙子。
有对象了不起吗？！
——就是了不起！怎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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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吴雩在楼顶叼着烟跟杨成栋闲聊，杨成栋说想都没想到吴雩居然肯来，更没想到步重华居然也肯让他来——他倒也不怕我记仇给你穿小鞋。
吴雩笑着说哪能呢，你好歹也敢抽过我给您敬的那根儿烟呢，这不这会儿正好用上了吗。
杨成栋见了鬼似的瞅着他，一口烟卡在嗓子里差点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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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吴雩在步重华跟前和不在步重华跟前的时候是两个人。
在楼底下叭叭两声喇叭响起来之前，他是吴副支队长，虽然带着副字，各项福利都完全等同正支，完全可以副代正职，干起正事儿来简洁利索一针见血，闲时插科打诨请个宵夜外卖都不在话下，更别提三十来年实打实的传奇资历在那镇着，没几周整个五桥分局的未婚男性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单身太久了，看同事都觉得眉清目秀的。而等喇叭声一响，吴雩立马就变了个人，仿佛上一秒在群里正儿八经分配工作的不是他一样，浑身上下那个气势一收，冲下楼蹦起来就往步重华怀里跳——整个一个放学回家的小孩一样。
还要家长接的那种。
当时步重华把人亲自送到五桥分局，带着吴雩把五桥分局从办公室到食堂厕所上上下下嫌弃了一圈，吴雩怂的跟个猫崽一样，一屋子人伸着脖子在那问哎这不那谁吗去年跟着步队的那个？他怎么来五桥了？
完了步重华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跟杨成栋交换了饲养吴雩的禁忌事项条例，包括但不限于禁烟禁酒禁辣条，禁冰禁辣禁刺激，严禁非法投喂从你我做起——问吴雩你有意见吗？吴雩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领导都没意见我也没有。
然后步重华一拍杨成栋，给杨成栋拍得一个激灵：不，现在开始他是你领导了。
打死吴雩也不会喊步重华以外的人叫领导。
于是吴雩在步重华的眼神之下十分公事公办的：“杨支队长好！”
杨成栋立马摆手：“当不起当不起当不起……”
等步重华一走，吴雩清了清嗓子，腰背自然挺直了，转过身，扫了大家一眼，刚刚还笑闹的办公室立马安静了下来。
“我姓吴，单名雩，上雨下亏，风乎舞雩的雩。”他的面上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很亮，在跟室内每一个人对上的时候，都有一种被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的感觉，哪怕转瞬即逝，但也足够令人噤声，“去年这个时候我还是南城分局步支队长手下的警员，今年年初的联合行动中负责潜伏和逮捕，成功将马里亚纳海沟的幕后老板鲨鱼在我国境内缉拿归案。而在我到南城分局之前的事情或许你们也已经有所耳闻，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新来的吴副支队长声音沉稳，身形放松，跟旁边的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杨成栋形成了鲜明对比。
“从今天起我将担任五桥分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各位，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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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吴啊，你大风大浪见多了，看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是不是觉得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嗯哼，是不太一样。”他说，“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哪里好？”
“……这么说吧。”吴雩比划了一下，“我们接触到的最坏的坏人，也坏不过我见过的那些了——懂我意思吧？”
“……”
“这种事情在我以前的那个环境里……这都算什么？就像一只绵羊被狼咬死了，其他绵羊都只能沉默一样。而沉默的原因也不仅仅有狼，它们的头顶还有枪。狼也好不到哪儿去，它也要有本事从枪口下逃命才行，而拿着枪的人，谁知道他的脑壳后面有没有另一支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