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轮初绽、晨光熹微,尚未完全辉亮整座晏京,皇城仍在沉睡。
而平城侯聂振,已经毕恭毕敬的跪在了晟憩宫的木廊上等候多时。
宫侍们来去匆匆,准备着岐帝起床后的种种琐事,周遭繁杂的脚步声却压的极低极轻。
通往寝宫的偏门终于打开,一位身形单薄的小常侍探首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聂振。急忙快步上前。
“侯爷跪的辛苦~”
聂振抬首看向身侧面目年轻清秀的小太监,认出了这是温大监的小徒弟,近来颇为受宠的陈欢。
陈小公公对着聂振微作一揖,清秀的小脸上堆满了谄笑。
聂振并不愿多说废话,点点头算是回应,顺势便要起身。
“侯爷莫急!”
陈欢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语气有些为难。
“圣上让奴传话,今日精神不振,这会儿尚未起身,仪容憔悴,不便见侯爷。”
聂振心里一怔,明明是圣上传召,却为何又将自己隔绝门外?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从而怀疑了自己?
距离东宫之变已经一月有余,圣上当然已经知道,太子成功出逃晏京。
上玄境传来的情报亦也明确指出了姜珩在仙门谋划着什么,然而圣上对此却并未生什么反应,甚至压根没有着手清洗朝堂上太子余党。
即便康王日日请安、手段用尽,亦没有动摇君心,宫里宫外一丝换储的风闻都没有,一切都平静的令人诧异。
甚至是皇城百姓都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戒严封锁的皇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明白这些天如火如荼的搜查,根本不是为了缉捕敌国刺客,而是岐国丢了储君。
可越是如此,聂振的心就越是忐忑。
面对姜恕,聂振从来不会生出侥幸,他知道自己的君王手段如何,更清楚,如今的岐国,万事万物都逃不出天子龙眼。
可他并不后悔帮助姜珩,只是……心中有愧。
圣上如此信任他,他却该用何种脸面叩见圣颜……
眼见聂振眉峰紧蹙,一副不知是去是留的惆怅神情,陈欢满脸堆笑的提醒道。
“侯爷耐心静待,圣上只说此刻不便见,没准过会儿啊,就方便了。”
一边唤来旁边奔走的宫娥吩咐:“没见侯爷已经跪在这儿有些时候了?赶紧拿张垫子过来。”
或许圣上真的只是困乏?
聂振想到此,忍不住自嘲,近来晏京冽雪摧人,自己这神经也是绷得太紧了些。
又是小半时辰过去,聂振直觉得腿脚都要跪没了知觉。
终于,他听见了金属鞋底踩在金玉砖上发出的哒哒声,殿内终于走出一人,向他而来。
聂振抬头一看,灵台轰鸣一声炸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宫城深处的龙塔钟鸣。
城门司统领张钫!他怎么会在圣上的寝宫!
聂振的呼吸重了起来,胸膛也随之剧烈起伏,此刻他心乱如麻,却并非为了细究头上多了顶绿帽,而是张钫的神情,浑似丢了魂,毫人色的脸上,连唇都在颤抖。
“将……将军……圣上……请你进去。”
“你……”聂振面似沉水,浑身发出的气势格外肃穆怕人。
眼见情势陷入了僵局,陈欢打岔道:“诶哟张统领,累着了就赶紧休息去吧。”一边又朝着聂振笑道:“侯爷,随奴进去面圣吧。”
聂振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再未看他一眼,由陈欢领着,到了内殿门口。
“陛下!平城侯请见!”陈欢替聂振通报了一句。
“来。”岐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怠。
陈欢了然于心的带着守在殿门的宫侍们退下,剩了聂振一人。
纵心头滋味杂,他亦得体的整理了自己的仪表,走了进去。
岐帝显然刚从床上起身,一头长发只是简单梳理,松散垂坠于身侧,轻薄的月白里衣外松松披了件暗色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