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昨晚的秦泠对这场重逢还有过一丝欣喜，那么今早的她则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老城区在市西，地铁线都没通一条，早起到东门的两趟公交，一次在六点，一次在九点。秦泠舍不得二十块的打车费，只有骑着电动车一路狂飙。
这一路上她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脏话都骂干净了，引得送小孩上学的公公婆婆们侧目咋舌。
没想到三月下旬的春风还是这么刺骨，愤怒从牙缝里直往外渗。好在最后她还是按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宋稷站在菜市场门口等她，似乎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了，耳根都被寒风吹得发红。见对方来势汹汹，他也不恼，略带了些笑意迎上去：“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迟到一个小时，往早了说的。”
秦泠沉默地、凶狠地直盯着他的眼睛，即便什么都没说，空气中也满是怒气。她随手捋了捋被风吹成鸡窝的一头长发，单刀直入道：“那你又何必早早过来等我，自相矛盾——现在要干什么？”
宋稷没有回答，而是自然地转身走进了菜市场，让对方跟在自己身后。
八点多正是菜市场忙碌的时候，空气中泥土与海腥味纠缠在一起，在鼎沸的人声中蒸腾。两人穿梭在人潮涌动当中，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断刺激着秦泠的耳膜。她不清楚宋稷带着她在摊位间不停穿梭的目的是什么，但仍然习惯性地观察着路过的每一寸空间。
终于，他们在临近出口处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不同于其他摊主的热情熟络，老板娘只投给了他们一个疲劳的眼神，附上看似极其勉强的笑容。秦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面色蜡黄、眼周暗沉，不到五十岁的面相，发根却雪白了一片，大抵是很久没有过好好休息了。
宋稷简单挑拣了一把青菜递给老板娘称重。她接过菜后轻轻放在电子秤上，然而秤却迟迟没有反应，她用劲敲打了几下电子秤的侧壁，甚效果。
“安——”老板娘扭头向后喊了一声，却又中途想起了什么，神色突兀地黯淡下来，回头从台面下摸索出一把老式杆秤，“不好意思哈，俺家电子秤老不好使，俺用这个，一样准的嘞。”
她麻利地称重、打包、结账，末了还往袋子里塞了一把小葱，口中念叨着抱歉的话。
宋稷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他拎着菜，两人向出口处去。
“她是受害者家属？”行至人群稀疏处，秦泠率先提出了她的问题。
“从警方的调查结果来看，是的。”宋稷对她的敏感早有预料，却还是递去了一个欣赏的眼神，“不过目前大众普遍认为她是加害者的家属。”
秦泠的脸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她对自己的判断失误有些不满：“详细说说警方的结果。”
“两周之前，也就是3月12日，文欣中学坠楼案中一共有两名女性死者。”宋稷一面说着，一面领着她在四下人的胡同里周折，“一名叫李安，另一名叫赵雨恬，都是就读于该校的高二学生。”
“我记得两人的坠楼是有时间差的，”秦泠回忆了一下新闻内容，心中的疑虑又加深了几分，“前后相差十分钟。”
“是的，李安先坠楼，赵雨恬后坠楼。你还记得新闻中公布的死亡原因吗？”
“个人矛盾上升为肢体冲突后导致的坠楼？”秦泠顿了顿，“但这种情况下，坠楼时差应该相差几甚至同时坠楼，十分钟未免太多了。”
宋稷的脚步停在了一间老式建筑前，推门而入，满墙整齐摆放的资料文献映入眼帘，桌面上几台电脑连接着繁多复杂的数据线，却并不显得杂乱。
“是你的风格。”秦泠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发出感慨，“不过我加入后，可不能保证这份整洁了。”